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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田!
唉,共产党的会!
大队党代表原来是湘赣边界上一个煤黑子,他早就对丁泗流看不顺眼,实际上据牛胖子说,他老丁来之前,煤黑子就和牛胖子不对付,仗着他在党内的身份,逞强争权,成天用“党代表”的派头压制牛胖子,两人明里暗里没少斗气。丁泗流来了,煤黑子自然把他看成是牛胖子的同伙儿,当然没有好脸色了。只是有牛胖子护着,加上他老丁也是老资格了,煤黑子拿他也没有多少办法,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甚至两只眼睛全闭上。古田党代会一开完,煤黑子也来劲了,两只眼睛全睁开不说,还瞪得牛卵子般大,有了林司令的“追查”令,有了政治部的指示,他就揪住丁泗流的小尾巴再也不肯撒手了。牛胖子明知道煤黑子是项庄舞剑,意在沛公,可古田那个会一开,党员们都像喝足了老酒,人家势大,就连在了党的那些马夫、挑夫都仰着脖子走道儿,他们这些非党员军官都灰溜溜的,别说再护着他丁泗流了,牛胖子怕是连自己都保不住,没准哪天捎带着挨批呢。
煤黑子还算客气,没有借机鼓捣上级免了丁泗流的中队长,甚至连他的手枪都没收走,还整天吊在他屁股后头晃来晃去。除了那把手枪,他还有什么好晃荡的?那是他老丁剩下的唯一的脸面了。如果有一天,一纵队派人下了他的手枪,那他的行伍生涯就算是走到头了。
按照煤黑子的布置,大队士兵委员会连续开了好几天的士兵会,让丁泗流在会上“说说清楚”,关于他在四纵队打骂士兵的事情,并深刻检讨这种非无产阶级思想的根源。说事情他老丁不含糊,无非就是一遍遍述说他怎样用“大蚂蟥”打人的经过罢了。话说三遍淡如水,说到后来,丁泗流也就麻木了,仿佛只是叙述他在山上砍了一棵树,断了一根枝。至于那个被毛委员在古田会上点了名的肖文生,他早忘记了长得什么模样了。再说,那家伙逃得至今不知去向,说不定早就叛变革命了。尽管如此,煤黑子还是不肯放过他,再三在士兵会上宣布,丁中队长的认识不够深刻,仅仅就事论事,远远不够,说是他思想根源挖得不深不透,没有分析犯错误的原因,就像去刨人家挖过的空荡荡的番薯地一样,非要刨出点什么来才满足。整惯了人的丁泗流如今被别人整了,他哪受得了这个?饭照吃、觉照睡,肚子里的火气却是一日日烧了起来。
他的脑子中不是没有动过逃跑的念头,可只是闪念之后,很快就被他否决了。他是名军官,一名职业军人,平生最恨逃兵、怕死鬼一类的货色,比如那个当了逃兵的肖文生,这辈子都让他瞧不起。如今他老丁遇到的问题,虽然远非肖文生吃了点皮肉之苦的小意思,可他哪能学着肖文生的样子,脚底抹油当逃兵呢?他不是让所有人都瞧他不起吗?
除了逃走,还有什么办法能了断这种折磨呢?
丁泗流不想被别人瞧不起,更不想被自己瞧不起。
一天下半夜,轮到他查哨。
丁泗流打着呵欠,背着手枪,忍着料峭的寒意,勾肩缩背地走到哨位,却不见哨兵身影。星光稀疏的夜色中,只有树的影子歪歪扭扭地在寒风中摇晃。丁泗流压低嗓门,喝了几声,才有个哨兵慢腾腾地大背着枪,从树后闪出来。哨兵的双手在肚前摸索着系裤带,笑嘻嘻地说:“放心,丁中队长,我在这呢。跑不了人,只要长官不打不骂,士兵弟兄们为什么要跑呢?红军队伍有吃有喝,只要官兵友爱,没有阶级压迫,谁愿意跑掉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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