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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杨玉环」
他缠缠绵绵闹不够,我无可奈何轰不走。也许我们前世就是水和泥,如今粘连在一起了吧?
皇上,好了吧,你还要带我去见见宫里的妃子们呢。我说。
他手搭来,我拨开;再搭来,再拨开;又搭,我忽地站起身来!
别别别,听你的就是嘛。他只好穿好龙袍,陪我去和众妃子们见面。
不是一个一个地见,是众妃子们集中在梅妃居住的昭阳殿里和我相见。
一进昭阳殿,我就感觉异样的压抑扑面逼来。——为什么会这样呢?
是昭阳殿四周盛气凌人的各样梅花?
是所有妃子们浮浅笑容下埋藏不住的深深敌意?
是梅妃胸有成竹的样子使我预感到她已做好了向我发难的准备?
来吧,我杨玉环何惧你们!哼。我轻移莲步,向她们含笑致意。
梅妃向李隆基走去,挽住他的胳膊,亲密得像小夫妻似的:皇上,玉环进宫是喜事,臣妾给玉环作了一首诗呢。
是啊皇上。妃子们七嘴八舌:梅姐姐的诗我们都看了,写得可好了!
是么?李隆基来了兴致:念来给朕和听听?
是。梅妃清了清嗓子,怪模怪样地念道:
撇却巫山下楚云,
南宫一夜碧楼春。
冰肌月貌谁能似?
锦绣江天半为君。
好诗,好诗!李隆基鼓掌。
我怒气暗生!
你们以为这是夸我的么?这是拐着弯儿来骂我,说我本来是李瑁的王妃,却钻进了自己公公的被窝里,还迷惑皇上,耽误朝政!后两句,是嘲笑我杨玉环痴肥如十五的月亮,痴肥如一半的大江,痴肥如一半的天穹!
好个骂人不带脏字的梅精!
这多好的诗呀,玉环,你也写一首吧!一个妃子说罢,众妃子纷纷起哄。
我沉吟不语。
嘿嘿,杨贵妃不会是没写过诗吧?又一个妃子嘲笑一句,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,梅妃更是笑成了一朵怒放的梅花儿。
多谢梅姐姐赠诗,玉环不才,只好凑合一首,让姐妹们见笑了。我缓缓念道:
美艳何曾减却春?
梅花雪里减清真。
总教借得春风草,
不与凡花斗色新。
呀,玉环,朕可是没有想到,你还真会作诗呢!李隆基喜出望外:好诗,好诗啊!你们说是不是啊?
众妃子无法,只得颔首称是。一旁却气坏了梅妃。
我喻指梅妃瘦弱不堪,而且也受宠得过头了,哪能与新春的鲜花争奇斗艳!呵呵,这叫一报还一报!
皇上,有诗没舞,不能尽兴,让臣妾为您跳一段惊鸿舞吧!梅妃不甘心第一阵的失败。
是啊皇上,您可是最喜欢梅姐姐的舞蹈啦!众妃子在一旁煽风点火。
好,玉环,咱们就看看采苹的惊鸿舞吧!李隆基拉我坐下来。
呼啦,众妃子都取出钟鼓,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,一起为梅妃伴乐。
果然不错!
若惊鸿,若惊鸿!惊是骨节錚有力,鸿是翩翩袂疾旋!若惊鸿!若惊鸿!惊鸿上天忽振翅,惊鸿落地飘飘然!···
乐停舞寂,梅妃保持姿势,炫耀不动。
妃子们都鼓起掌来。一妃子笑道:梅姐姐,你这么好的身材,还能跳这么好看的舞蹈,非要把人家那些跳不动舞的胖人气坏不可呀!
妃子们都知道是在说给我听,便一齐哄笑。
谁说胖人便跳不得舞?我对李隆基道:皇上,我跳《霓裳羽衣舞》,请你为我击鼓!
好!李隆基执好鼓槌,观我节奏,配之以鼓点。
我能舞,亦能歌!且听我歌来伴舞舞兼歌:
亭皋正望极,
乱落江莲归未得,
多病却无气力。
况纨扇渐疏,
罗素初索,
流光过隙。
叹杏梁,
双燕如客。
人何在?
一帘淡月,
仿佛照颜色。
幽寂,
乱蛩吟壁。
动庾信,
清愁似织。
沉思年少浪,
笛里关山,
柳下坊陌,
坠红无信息。
漫暗水,
涓涓流碧。
漂零久,
而今何意,
醉卧酒垆侧。
这意境,是帝王向往神仙而到月宫见到仙女的神话。仙境虚无缥缈,仙女舞姿婆娑,歌乐本来古朴,又兼我青春貌美,实令一座惊艳!
散板时,我但由鼓响,不舞不歌;
中板时,我漫起丰姿,雍容舒缓;
到了曲破,便是全曲高潮!繁音急节,乐音铿锵,越加越快!我旋转如风,勾仰如惊,孤影舞成双一对,双影舞作众一群!这昭阳殿,飘飘闪闪都是我丰腴的身形花!
若有凤凰,必来仪;
若有神仙,必来临!
······
《霓裳羽衣舞》停止,此时无声魅如此,百花黯色悄然死,梅花一片尽头低。
皇上!皇上?梅妃呆了一会儿,不肯甘心第二阵的失败,又在唤嚷李隆基。
唔~唔,唔!李隆基还过魂来,看了一眼梅妃:怎么,你还有什么节目?
玉环一个人跳舞多单调啊,还是让所有的姐妹们一起来跳吧!梅妃搬出一个华美无比的磬来:此磬是皇上特意用蓝田绿玉精心雕琢而成的,让臣妾用它来为姐妹们伴奏吧!
是啊皇上,梅姐姐刚刚跟梨园的师傅们学的,可好听啦!众妃子来了劲儿,看来这是梅妃压箱底儿的活儿了。
嗯,朕也颇爱击磬。既然如此,你们起舞,让采苹为你等击磬吧!李隆基说。
众妃子遂起群舞,梅妃遂击玉磬。
这蓝田绿玉琢成的磬,发出的声音果是好听,跟梨园师傅特意学过技法的梅妃,敲起来就是赏心悦耳。
杨玉环,你来试试?梅妃得意地把玉槌递给我。
好。我不慌不忙接过玉槌:献丑了!
叮、叮、叮、叮,我敲了四下磬边的两个磬耳,开始击磬:咚不弄咚一叮咚,咚不弄咚一叮咚,咚不弄咚、咚不弄咚、咚不弄咚一叮咚!咚、叮!咚叮、咚咚叮!咚咚咚叮咚咚叮!叮咚叮咚、叮咚叮咚、叮咚叮咚、叮叮咚!咚叮咚叮、咚叮咚叮、咚叮咚叮、咚叮叮!一咚一咚、咚叮!一咚一咚、咚叮!一咚一咚、咚咚咚咚、一咚一咚、咚叮!一叮一叮、一叮叮,一叮一叮、咚咚咚!···
众人都不由陆陆续续停了舞,侧耳去听我那犹如仙乐的击磬声。李隆基头在摇,手在动,连身子都情不自禁地跟着我的磬声陶醉地晃动。
住手!梅妃恼羞成怒,情绪失去了控制:杨玉环,这里不欢迎你,你给我滚出昭阳殿去!
我咣啷扔掉玉槌:江采苹,你也不要欺人太甚!
李隆基慌了手脚,不知劝谁好。
皇上,让她滚!梅妃哭闹:今日里有我没她,有她没我!
爱妃···李隆基想要过去。
我一拂衣袂,转身便走。
玉环别走!李隆基慌忙叫了一声:来人哪···把梅妃迁往上阳东宫,打扫昭阳殿,让杨贵妃居住!
是!太监、宫女们纷纷上前,搀着哭啼啼的江采苹往外走去。
「李隆基」
把江采苹送往上阳宫的第三天,我便心生了后悔。
这两人一肥一瘦,各有各的美丽。肥是丰满之绝韵,瘦是窈窕之风骚。都得到,共拥抱,多好。偏偏一个是水,一个是火,一刻也不能相融和!我只好选择了最优秀的肥的水。自己儿子的,好不容易才得到,肥水不流外人田嘛。
可江采苹也有她的好处。我既然脚踩两条船肯定有我的理由!
譬如说,江采苹解风情,杨玉环不甚解。
譬如说,江采苹每天早晨醒过来都会说:皇上,今儿别去上朝了嘛,我要你陪我。而杨玉环每天早晨醒过来都会说:皇上,你赶紧上朝去吧,不然我就不理你了!
譬如说···
唉呀总之让江采苹离开我身边是很大的失策!当时我是被杨玉环给迷昏了头了!
高力士看出我的心事,趁杨玉环去梳洗的当儿,悄声对我说:陛下想见梅妃,老奴有一个办法。
什么办法?快说!我把耳朵凑了上去。
陛下约杨玉环今晚到百花亭宴饮赏月,然后派人把梅妃接到翠华西阁私会。当杨玉环在百花亭等您的时候,您和梅妃娘娘已经···说到这里,高力士嘿嘿笑起来。
嘿嘿嘿···我真佩服高力士啊,这家伙真坏,要不是看他没了那玩意儿要断子绝孙的,我还真不敢把他留在我身边儿!
你俩笑什么呢?杨玉环偏着头,搓揉着秀发走进来。
没什么,没什么。我换上了一脸的深情:玉环哪,朕先去朝中办点事儿,今晚,我们在百花亭饮酒赏月吧!
好啊。杨玉环很高兴:皇上快去忙吧,今晚,玉环一定在百花亭等你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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