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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柏心里很好奇那位有圣将军称号的英烈公，会有什么事情找他？
住他的，吃他的，还占了他女儿的便宜，武柏当然不敢不去。更重要的是，英烈公绝对是个大人物，换到现在，那就是国防部长民族英雄级别的大人物。小人物被大人物召见，心里总会有一种特别的自豪感，武柏自然也不例外。
“明天便是到了三日之约了，他这个时候找我做什么呢，不会是先给我打个预防针吧，不过他们父女二人的事情好像同我扯不上多大的关系吧。”武柏当然不会认为对方是找他喝茶谈心的，但想来想去，两人也只是同那件事有点关系池。
今日清晨的阳光很好，书房虽然不大，但是干净，简洁，一如坐在里面的那位老将军。
“坐，”英烈公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。
“是，”武柏应了一声，毕恭毕敬的坐下。那仆人躬身出去，拉上了房门。
虽然阳光明媚，毕竟这是冬天的上午，空气里面带着一丝清冷，只有窗外的两三只麻雀在树枝上欢快的扑叫。
房间里暂时陷入了沉默。武柏在这种场合自然是不会随便开口，脸上挂着笑脸，静静的等待。
“听说你有一身好武艺？”英烈公终于开口问道，他基本上没有时间关心女儿的事情，直到方才才决定与这个女儿托付终身的人好好谈一谈，见武柏始终一脸笑容，心中也是暗暗点头。
“是。不，一般而已经。”
武柏暗暗擦了擦掌心的汗水，这个开头怎么那么熟悉呢。
“你还是大名府的通揖要犯？”英烈公的声音依然平静。
“是的。”
武柏看了他的表情，心中越发疑惑起来。
英烈公微微一笑，“你当初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军官？”
“不想。”武柏答道。
“不想？为什么？”
武柏想了想，“有些人直接威胁到你，那就非杀不可。但是我认为他并不能对我构成威胁，或者说，杀了他并不能减少对我的威胁，所以我放了他。”
“你很看重你自己？”
武柏笑了，“有谁不看重呢？”
英烈公点点头，“很好，至少你很诚实。我有件事想让你去办，我会付给你一笔让你足够满意的报酬，但是，首先我有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“你说？”武柏心想这父女两个在很多地方倒真有些相似。
英烈公不说话，只是盯着他猛看。
一般来说，小人物见到大人物时都会有点手足无措。一是因为他们本身的从容，自信和居高临下的态度，第二便是他们身后的势力，比如富翁的钱财，官僚的权力小人物越是有所求，在他们面前受到的压力就会更大。
可惜武柏对官僚不感冒，如果对方是个绝世高手，比如像在汇灵阁遇到的那位老道一样，光是一个眼神，便能重重打击到他对自身武学修为的信心，至于官位什么的，他承认很多人是靠自己的实力打拼出来的，但更多的却是某些人群的特有的权力，总得有一批人做官，对不对？
“你想问什么？”武柏一脸微笑。
英烈公收回了威压，既然对方都不把他当回事，那再做这些无用功又有什么用。“我想问的是，你这次来到汴梁，是喜欢小颖，还是得了她的好处？”
“得了她的好处。”武柏毫不犹豫的说。
英烈公点点头，“你的确很诚实，下面我们就可以来谈谈我们的交易了。”
武柏耸耸肩，“我只是觉得没有骗你的必要。”
英烈公大笑，“难怪小颖会相信你，我相信任何你同你做朋友都是一件愉快的事情。”
武柏干笑两声，“你不觉得像我这种人活的不会命长。”
“自由自在，快意行事，又何必在乎命长命短。”英烈公微笑。
武柏也笑了，“原来老先生也是我辈中人，先前倒是我太拘谨了。”
英烈公微微摇头，“不，我不是，只不过今天是。”
“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？”
他点点头，“很特殊，虽然对我来说是个失败的日子。一年多前，曾经有位仙人对我说，我大宋将在二十年之内灭亡，你相信吗？”
武柏吃了一惊，他这是在做什么，为什么跟我讲这个？他摇摇头，“我不知道，你信吗？”
“我信，因为他对我讲的每一件事都应验了。但是我不甘心”英烈公转过头，看着窗外的阳光小鸟，“当今天子如此行事，短短数年之间，大好江山已经是千疮百孔，所以我谋画了一件大事，如果这件大事能成，或许就能逆转天意，改变乾坤。”
武柏沉默，他只能沉默。
“我策划的很精细，准备的也很充分，我从来不会相信自己会失败，直到今天。”英烈公叹了口气，“我最忠心的几名部下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过来，我就知道，我的计划失败了。”
武柏哦了一声，“谋事在人，成事在天，老先生有心就行了。”
“你觉得我们大宋朝现在最缺的是什么？”英烈公并没有接受他的安慰，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。
武柏摇摇头，无数个事实证明，少说多听都不会是一件坏事。
“我大宋要将有将，要兵有兵，贤能异士无数，却落得一个异邦连年斯侮，百姓饿孚遍地的场景，我这么说，你还不明白大宋朝缺的是什么吗？”英烈公的脸色似乎有点激动。
“我只是一个江湖人”武柏道。
英烈公冷笑一声，“江湖人难道就不是大宋人？”
“也许，“武柏耸耸肩，“原本我是这么想的，或者是到汴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改变了我的看法。”
“你都看到了什么？”
武柏苦笑，“大宋人或许认为他们是大宋人，但大宋的官府已经不把大宋人当成人看了，有些话我说的可能你不爱听，但是上面做的那些事，的确让人心寒，彻底心寒。”
“所以你带着自己村子里的人抗税？或者在暗中偷偷的做几件劫富济贫的侠义之事？”
“没有错，”武柏干脆利落的答道，“哪怕其它人都认为我错了，但那些至少让我心里好过一点，而且我也保住了自己的老婆。”
“你说的没错，你只是一个江湖人。”英烈公居然点点头。
武柏笑了笑，“看来我们都做了同样的事情，只不过我做的是小事，你做的大事而已。”
“你猜的没错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宋被外敌所灭，以所我就决定效仿霍光，另立天子。”英烈公说的很轻松，就像是买菜时觉得手上的那把菜不够新鲜，放下另选一把一样，“可惜事实证明，我将会得到和霍光一样的下场，却没有做到和他一样的事。”
霍光是谁，他并不清楚，但另立天子这句话，武柏心中却是听的清清楚楚。他心中“格登”一下，“你要我为你做什么？”
“我要你护送我儿华英离开东京，送至蓟州二仙山紫虚观观主罗真人，他是我的至交好友。这件事须要瞒住任何人。”英烈公转过身，取了一个早就写好的书信，“我在信中已经写明，只要你将我儿送至紫虚观，我便请罗真人将我寄存在那里的一件符器赠送于你。你是个修道人，我想那对你会很有用。”
“符器？”武柏眼睛一亮，听华颖说过，那是像静玉真人这种三代弟子才能享用的东西。转念一想，他心中却起了狐疑，“就这么简单？你为什么不让两名护卫护送？”
英烈公摇摇头，“兵谏之事，是我一力促成，也就是说，除了我和古金两护卫之外，其它人根本不知道参与举事的有多少人，是哪些人。如今却是一个都不见，那就说明他们已经被全部控制起来。所以这件事，我宁愿找一个外人，却再也不愿意冒险。”
武柏点点头，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，“华英怎么肯跟我去蓟州那么远的地方？”
英烈公微微一笑，“你放心，方才我已经同他讲过了，让他跟着你一起去远方学道。”
“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？”武柏愕然，他忽然觉得这父女两简直是同一个德性。
“事情不难，回报很高，你没有理由拒绝，”英烈公将信递给他，看着他塞入怀里，“马上出发吧，恐怕禁军就快到了。”
武柏点点头，“我要将你女儿和燕青一齐带走，你不走？”
“我要做的事已经做了，只要你帮我办成最后一件事，我已经没有遗憾。”英烈公望着东方，阳光的刺激让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。他看上去异常的平静。
武柏觉得自己有点开始佩服这个老者，但是也仅仅是有点而已。
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，原本一脸平静的两人脸色立刻变了。
刘管家跑的有点急，“老爷，老爷，外面来了很多官兵，为首的一人自称是高俅高太尉，请你去大门口接旨。”
“知道了，出去告诉他，我换了官服马上就来。”英烈公淡淡的道。
刘管家应了一声，转身走了。
“来的何其速也。”他仰天长叹。
武柏凝神倾听，方圆百米之外，到处是沉重而又整齐的踏步声，铠甲碰撞声，马匹嘶鸣声以英烈公府为中心，一步一步的向里面收拢。
武柏再也没有转身要走的意思，四面楚歌，还能去哪里？
他看着英烈公，眼神有些复杂。
他早就在准备谋逆这种事，却是瞒着所有人，自己和燕青等人不幸成了遭到鞅及的那几条鱼儿。他会内疚吗？显然不会。甚至在刚才，他早就预料到官兵就快到了，提都没提让自己把他的女儿带走。
他为了自己的目标，敢压上一切的赌注，自己呢，只不过像是里面的一个小小铜板。或许，这才叫枭雄。
武柏掏出怀中的信扔了回去，“我们的交易取消了。”
英烈公接住信封，缓缓的将它撕成碎片。
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。”武柏突然道。
“这里没有秘道，”英烈公笑了，“如果你想出去，我确信你只有一条路。”
他用手提了指天空。
武柏摇摇头，“我想问的不是这个，而是，你是不是真的相信换了一个皇帝一切就会好起来？”
他点点头，骄傲的抬起胸膛。
武柏笑了，他不知道为什么笑，就是觉得很可笑。
舍弃一生的荣华，不惜背上叛国的骂名，乃至于全家的性命，却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另外一个人身上？
这就是封建社会么？这种观念居然统治了中国整整几千年，甚至还在继续。
武柏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好问的，他现在没有时间关心这个，更不会关心他这副从容就义的嘴脸。“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伟大。”
这是他离开前丢下的最后一句话，或许，他也想把这句话送给自己。
“你这狗娘养的，你自己想造大反就造，闷声不想发大财，现在把我们一起拉下水。老子要想办法出去，一定要。”武柏一边心中咒骂，一边狠狠的给自己打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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