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薛姑娘?”金彤好奇地问,“新来的歌姬吗?”

    伙计连连摆手,说道:“薛姑娘可不能说是歌姬,那些文人才子,都尊称一声大家的。”

    大家之称,指的是那些学识渊博、品德高尚的女子。比如汉时班昭,精通文史,才学过人。虽然后来变成了一个敬称,但能被人这么称呼的,都是在某个领域有着公认成就的女子。

    “这么厉害?”徐吟饶有兴趣地问,“她什么来历?”

    伙计道:“这位薛姑娘,单名一个如字,她祖父薛常,曾经做过御史大夫。可惜后来犯了事,全家抄没了,她母亲彼时身怀六甲,也入了教坊司。”

    高思兰若有所思:“所以说,她是在教坊司出生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本是深闺娇女,却沦落到泥淖之地,真是可怜呐。”伙计唏嘘。

    金彤嘲笑:“你还可怜她?瞧这万人追捧的样子,你到人家跟前,都不带看你一眼的。”

    伙计被她说的不好意思起来,连声道:“是,金小姐说的是。”

    金彤自不会跟个伙计纠缠,继续嗑瓜子:“接着说。”

    伙计应声是,接下去:“薛姑娘生来聪慧,三岁识字,五岁辨音,一手琵琶弹得催人泪下,不知多少文人才子为她写诗作赋,在京城那是鼎鼎大名,就连陛下都听过她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那她怎么到南源来了?”高思月奇了,“南源离京城可不近。”

    伙计笑道:“前阵子薛姑娘打听到外祖家的消息,想去探亲,谁知路上遇到了乱兵,阴差阳错才到南源来的。如今外头乱着,薛姑娘才想在南源待一段时间,不然我们哪里听得着她的琵琶。”

    徐吟问:“她什么时候来的?”

    伙计想了下:“一个多月前?或者两个月。来的时候并无人知晓,后来叫人认出来,才公布身份的。”

    徐吟点点头,时间对上了。

    外头彻底静了下来,伙计知道演奏要开始了,不敢再说,指了指窗外,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金彤嘀嘀咕咕:“说的这么神,我倒要看看,到底有多厉害。”

    少女们探头去瞧,高台上已经摆好了乐器,有拿云板的,也有执竹笛的,却没有抱琵琶的。

    “诶,哪里呢?”众人四处搜寻,也没瞧见符合形容的女子。

    云板一声响,演奏开始了,丝竹悠悠带出前奏,倒是悦耳动听。

    高思月道:“该不会根本没来吧?装神弄鬼的。”

    话刚说完,对面二楼雅间忽然甩出来一张红绸,斜斜向高台垂落。

    两个壮仆高高跃起,接过红绸这端,用力拉直。

    场中响起惊呼声,众人抬目看去,却见窗口出现一名红衣女子,手中抱着琵琶,足尖点着红绸,迎风而来,仿佛仙子临世。

    当她落在高台的瞬间,琵琶声也响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出场方式,闻所未闻,酒楼内立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叫好声。

    徐吟这边,少女们也被震了震,片刻后,金彤才道:“这个薛姑娘,还挺会想的,这怎么做到的?”

    “是啊,绸布那么软,怎么踩?”高思月也很感兴趣。

    两人讨论起来。

    徐吟目光一瞥,瞧见对面雅间闪过一片衣角。

    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,问高思兰:“你们府里最近好吧?好久没去你们郡王府玩了。”

    高思兰笑道:“你想来随时来呀,难道还不欢迎你?”

    徐吟笑眯眯:“这不是怕不吉利吗?我父亲还病着呢!”

    “这有什么?我们家又不是那等穷讲究的。”

    徐吟顺口问起:“王爷最近都在府里吗?”

    高思兰还没说话,那边高思月插过来:“我父王最近忙着呢,也不知道干什么,总往外跑,母妃问了好几次,都要吵架了。”

    “阿月!”高思兰想制止,这是父母房里的事,怎么好说给别人听?

    然而徐吟接了句:“这有什么?咱们总想出来玩,想必王爷也是一样的。”

    高思月就把姐姐抛到脑后了,撇了撇嘴,道:“难不成他也来看薛姑娘弹曲儿?”

    “也许呢?”徐吟说到这里,便收住了。

    这位薛姑娘大概真弹得好,再加上貌美如花,客人们如痴如醉,时不时叫好,佩饰珠宝不要钱似的往高台上扔。

    徐吟这边,几个小姑娘欣赏不来,就嫌烦了。

    “好吵啊!琵琶声都听不清楚了,他们叫什么好?”

    “他们不是听曲儿的,就是看人而已!”

    “没意思,咱们玩点别的吧!”

    徐吟提议:“那就投壶吧,这会儿再走也不合适。”

    少女们应了,命伙计拿壶和箭来。

    这个游戏,金彤向来擅长,摩拳擦掌,扬言:“今天一定要把你们都赢了!”

    高思月不服输:“我先前在家练了好久,一定赢你!”

    “那就来。”

    “来就来。”

    她们两人果然不相上下,争得面红耳赤。

    徐吟笑了声:“你们争什么?最后赢的还不是我?”

    金彤和高思月立刻放下争端,联合起来。

    一个道:“你倒是会说大话,都还没投呢,就先吹上了。”

    另一个说:“想吹,先投了再说。”

    徐吟接过箭支,比划了两下,道:“投壶中不算什么,今天给你们玩个新鲜的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徐吟抬起目光,看着对方那个雅间。

    “投壶里太容易了,我投到对面去。”

    金彤和高思月对视一眼,都不相信。

    两个房间距离可不近,她们都不认为投得中。

    徐吟就道:“那我试试,如果投中了,你们俩都得认输。”

    金彤想了想,同意了:“好,你要投中,今天就算你赢。”

    高思月也没意见。

    徐吟拿起箭支,瞄准对面,掷了出去。

    百发百中的箭术,用来投壶,简简单单。箭支离手,划出一道弧线,准确地进了对面的窗口。

    “咣当”一声,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砸中了。

    紧接着,有人气愤地出现在窗口,喝道:“谁啊?玩投壶乱掷的吗?”

    高思月一看,傻眼了:“这,这不是孙勇吗?他怎么在这?”

    孙勇是她父王身边的侍从。

    高思兰反应过来,脸色一白:“难道对面是父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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